记者 闫桂花

激发增长新动能，哪些领域需要进一步深化改革？在3月23日举行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5年年会上，刘世锦、高培勇、郑永年、刘遵义、李稻葵等五位知名学者分别从缩小城乡差距、增加地方自主财力、科创、资本市场改革以及“投资于人”五大角度，提出了具体的改革建议。

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中方首席顾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强调缩小城乡差距，提升农民等低收入群体的收入，通过改善民生来释放经济活力。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原副院长高培勇则聚焦于增强地方自主财力，他指出，赋予地方政府更多财政自主性是激发经济增长新动能的关键。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公共政策学院院长郑永年认为，下一步，改革的重点要放在科创领域上，他主张通过“适度监管”和“抓小放大”来推动创新。

欧亚科学院院士、香港中文大学前校长刘遵义关注资本市场改革，建议通过资本市场改革，让民营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获得更多资源，解决其融资难的问题。

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院长李稻葵则从“投资于人”的角度出发，提出加大中央政府支出，且政策应更多地向民生倾斜。

刘世锦：缩小城乡差异、提高低收入人群的收入

刘世锦指出，中国消费不足的核心并非简单的总量偏低，而是长期积累的结构性失衡所致，尤其是低收入群体消费能力不足。为此，深化结构性改革，就要提高农民工等低收入人群的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提升养老金待遇、推动城乡融合发展，释放被抑制的消费潜力，为经济提供新的增长动能。

 “城乡居民保险基金大概有5.5亿人参保，占到全国养老保险参保人数的一半以上，其中领养老金的是1.7亿人，如果我们拿出刺激政策资金5000亿元，那么每个月农村居民领的养老金就可以由200多块钱增加到400块钱，大体上翻一番，短期对扩大消费来讲比促销式的政策效果更好。”刘世锦说。

他还呼吁通过推动城乡之间人员土地资金等生产要素双向流动，解放城乡融合发展中的社会生产力，带动中国第二轮城市化浪潮，形成以创新和消费为引领的长期稳定增长模式。

高培勇：增加地方自主财力，激发经济增长新动能

高培勇指出，回顾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地方政府之间的竞争是重要的动力之一。要让地方政府重新焕发活力，关键在于进一步深化改革。

他指出，在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战略部署当中有一个关键表述，叫作“增加地方自主财力”。关于这一点，今年全国“两会”指出要加快推进部分品目消费税征收环节后移并下划地方，增加地方自主财力。在去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也提到，要统筹推进财税体制改革，增加地方自主财力。在此之前，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也有一段表述：增加地方自主财力，拓展地方税源，适当扩大地方税收管理权限。

高培勇强调，增加地方自主财力，不是简单地增加地方一般财力，这一轮涉及到央地财政关系的改革是奔着增加地方财政的自主性而去的，实际上是进一步完善和健全分税制，为地方经济发展提供更灵活的政策空间。

郑永年：科创领域要“适度监管”“抓小放大”

农历新年以来，DeepSeek横空出世，引发全球对中国科技发展的关注。郑永年认为，中国已经进入技术引领经济发展的新阶段，下一步，改革的重点要放在科创领域上。

他提到，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首次将教育、科技、人才三者一体化讨论，体现了国家对科创体系建设的高度重视，但在具体实践中仍存在部门分工过于分散、资源整合不足等问题，需要进一步深化改革。

为此，他建议设立科创特区，在上海、深圳、长三角、珠三角等具备创新优势的地区率先推进制度试验，集中资源扶持关键技术突破。在此基础上，需要做好“适度监管”和“去监管”的平衡。在环保、劳工权益等领域，监管固然重要，但对于人工智能、生物医药、互联网等新兴产业，则需要“适度监管”和“去监管”。

郑永年还指出，地方政府在科创改革中应发挥更大作用。他主张对地方官员“适度松绑”，对企业“抓小放大”，大企业占据了太多地方政府的公共资金，而真正的“专精特新”的小企业却找不到资金。

 “中国的经济有‘两条腿’，一个是企业，一个是地方政府，所以对企业要监管，对地方政府要松绑，而且对企业的类型要‘抓小放大’，我们下一步才能真正地把发展动能释放出来。”郑永年说。

刘遵义：通过资本市场改革，让民营经济获得更多资源

刘遵义认为，现在的提振消费政策还不足以消化过剩产能，总需求仍需进一步提升，尤其是通过投资来支撑。

他指出，过去20年中国总需求主要由固定资产投资支撑，且仅靠现有政策工具还不够拉动总需求，需要更多手段来激发投资意愿。企业若对未来预期不佳，即使有负利率也难以促使其投资。

刘遵义建议通过资本市场改革，让民营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获得更多资源，解决其融资难的问题。“我们应该促进中小企业、民营企业更容易地融资，包括通过股权融资，这意味着我们需要建立更多的股权市场。”

就此，他提出了三个具体的建议：一是调整IPO定价机制，目前定价过低导致上市后股东不愿长期持股；二是鼓励企业进行现金分红，以吸引长期股东；三是让企业增发股票变得更容易，以平衡A股市场供需，缩小上海和香港股市的溢价差距，帮助中小企业获得更多盈利和贷款机会，进而推动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

李稻葵：提高中央政府债务水平，“投资于人”

李稻葵指出，今年“两会”政府工作报告释放了一个重要信号，即“投资于人”，这意味着公共支出和政策都会转向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包括鼓励生育。

他通过几个例子说明了“投资于人”的积极效果：宁波将公共预算的10%用于为农民工提供福利，从而带动本地经济发展；甘肃临泽对生育进行补贴，有效提高了二胎生育率；宁波计划建立宁波东方理工大学，旨在培养工程师并留住人才。这些举措都表明“投资于人”将带来显著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是未来政策的重要方向。

至于“投资于人”的钱从哪里来，李稻葵认为，中国政府在公共债务方面仍有较大潜力，中央政府债务占GDP的比重仅为25%，国债收益率为1.7%，需求旺盛。因此，可以进一步提高政府债务水平，例如达到GDP的50%或60%，用于支持地方政府加大生育补贴、对农民工的扶持、以及对劳动力的培训等等。